第九节 带刀的建筑师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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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方步在我们即将到达宿舍的时候,闸住了。因为我们听到黑乎乎的宿舍楼上,从四面八方传出一阵阵一声声的嘶叫声,而且这嘶叫声不是来自一座宿舍楼,它们从远处的宿舍楼上也传过来。

老肖接过红塔山,气愤的使劲抽了一口,他的吸劲很大,烟头上冒出了一个小火球。

“当我第二次落榜以后,心里憋闷的不行,我觉得自己这辈子跟大学已经无缘了,于是我就经常坐在村口马家河的河边上,看着那河水缓缓乎乎的流!我看着桥头上,那些背着大包小包外出打工的同龄人,再想想自己头发已经斑白了的父母,心里一紧,就打算好了:不再考了!跟着他们出去打工!但是我这个举动却吓坏了我娘,她以为我要跳河寻短见呢。我娘抓着我的手劝我,儿啊,咱再考一年吧,再考一年就中了!当时我眼泪都流出来了,我握着我娘干枯的手,说:考!于是,我又一次回到了母校,还是那个教室,还是那个座!”老肖的神情顿时又悲伤起来。

“那这一年情况怎么样?”我往前挪了挪身子,跟老肖坐得更近了。

“这一年,更苦!冬天冷的出奇,我的手和脚都冻了,心里紧张的睡不着觉,也舍不得睡。我在被窝里用坏了四个手电筒,用完了近百节电池。就是这一年,我的成绩终于见涨了,但我眼睛的近视度数也涨了。一年后的高考,我提高了36分,平均一个月3分!我的近视度数涨了200多度,平均一个月20多度。有收获就有代价啊!”老肖左手伸出三个手头,右手伸出两个手指头说。老肖对于复课提分,总是喜欢把增或者减的总数,平均分配到每个月里,它的这种计算方式正是会计里的待摊费用。

“终于够上专科线了!”我长长的输了口气。

“哎!别提了,谋事在人成事在天!”老肖弹飞了烟把。

“遇到意外了?”我的心又紧张起来。

“我成绩是提了36分,可他妈高考的专科分数线却提了40多分!我还是没够上!”老肖说着,便愤怒的抓住草地上的一缕草,使劲的薅了下来。

“这就是他娘的天意!”我的心里也很是低落。

“还得说最后一年!”老肖扔了手里薅下来的草。

“最后一年怎么样?”我继续问。

“最后一年,那一年,我再也没想过要出去打工,因为我已经决定与高考鏖战到底了。”老肖说着,又伸出了剪刀石头布里的剪刀。

“抽着说!”我又点上一根红塔山。

“最后一年我转学了,离开了我苦读了五年的母校,去了市里的一中。要不说,还是一中好啊,那里的老师会教,餐厅的伙食也好。我又经历了更加残酷的一年学习,像打仗一样的学习,枕戈待旦,披甲而卧。我常常抱着书本就睡着了,睡着睡着又梦见自己没考上,于是就被吓醒了,吓醒以后我就继续学。就这样我在不断的被吓醒中,度过了最残酷的一年时光。终于我成功了,我不仅超过了专科线,还够上了本科线。”老肖使劲地吸了口烟,又长长的的吐了出来。

“六年!”老肖伸出大拇哥和小手指,重重的在我眼前晃着。

“六年!”我陪着老肖也使劲的吸了一大口,终于,老肖六年抗战的故事讲完了。

“肖哥,那你现在已经考上大学了,为什么还老是被吓醒啊?”我问。老肖即便是没被吓醒的时候,也肯定是经常在做着高考落榜的梦,因为他在睡梦中会经常发出“啊啊”的恐惧的呼喊声,那呼喊声很是凄厉,也很是无助。体重近二百斤的老肖,被残酷的高考,彻底的折磨怕了!

“怕!兄弟,是真怕!”老肖掐灭了最后的一根烟头。

深夜,我搂着老肖宽厚的膀子回到了宿舍,从那以后,老肖成了我大学里的第一个最好的弟兄。

对于专业的选择,我和老肖也是进行了数次的认真讨论和深入交流。最透彻的一次,是大一期末考试结束后,在校外的一家济宁甏肉干饭的饭馆里。

这家的甏肉干饭是老肖大学时期最喜欢的伙食,当时甏肉干饭的饭馆里一共有三个人:甏肉叔、甏肉婶和甏肉妹,这是甏肉干饭馆的一家三口。甏肉叔是一把手,负责甏肉干饭的制作;甏肉妹是二把手,负责卖饭和收银;甏肉婶是三把手,负责清扫餐桌和洗刷碗筷。虽然甏肉叔是一把手,但他整天闷在后厨的甏里,很少到前台来,所以作为二把手的甏肉妹就成了实际上的一把手。

老肖非常喜欢讨好甏肉妹,一是甏肉妹长的很恬静很乖巧,二是甏肉妹的一双手又细又白,老肖非常赞赏她这两点。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,最主要的是老肖想从甏肉妹那里多弄块肉出来,因为肥胖的老肖实在是太喜欢吃甏肉了。

“妹妹,你们这甏肉越吃越想吃,咋做出来的?”老肖又趴着前台上讨好开了。

“我爸做的呗!”甏肉妹一边按着计算器,一边看着菜单说。

“我知道是你爸做的,我是问你爸是怎么做出来的?”老肖进一步问。

“怎么做出来的?跟你说了你也不会!”甏肉妹头也不抬的继续按着计算器。

“说了那还能不会啊?”老肖继续聊。

“咋的?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,你想学做甏肉啊?”甏肉妹停住了手指。

“也不是,我想一边上大学,一边做甏肉,我想吃着甏肉上大学!”老肖咧嘴笑了。

“哈哈哈哈!”甏肉妹爽朗的笑了。

“那啥,多给放两块肉!”聊了一通的老肖,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。

“行,谁让你这么看上我家的甏肉呢!”甏肉妹很是通情达理。

只要是甏肉妹站在前台上,老肖多弄块肉的要求,十有八九的能得成。但是也有得不成的时候,那就是甏肉叔在前台主持工作的时候。甏肉叔通常是微笑着憨实的站在那里,用一口标准的济宁话招待着客人。

“叔,那啥,多给放两块肉!”每当甏肉叔主持工作的时候,老肖赖得再聊,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心声。

“白吵俩,肉溃,多夹你一小拍!”甏肉叔的方言翻译成普通话,意思就是:“别闹了,肉贵,多加你一小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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